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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爱炫如焰火 毕业那年，她在离开自己母校的同时，也告别了自己的初恋。原因再简单再俗套不过--南方那座小城有她无法割舍的亲情，父母也为这个独生女儿安排好了工作。而他，除了缺乏越山涉水永远相随的勇气之外，还有一个双方家长都不太认可的理由，他是朝族，她是汉族。淡淡的不舍中她没有体会到揪心的痛。因为在二十年前的大学校园，地域分配的大原则让很多本来就偷偷摸摸恋爱的学子们为自己的感情喊出了定位口号：毕业时，大家一起失恋。 之后，她的人生轨迹一如父母当初的设计，旱涝保收的工作，稳稳当当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子。生活完美得让人近乎落寞。无所事事之中，那本老式的毕业纪念册成为她无聊时光里最大的慰藉。每一篇都是相同的格式：照片、留言、签名、家庭地址，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里，鲜有人留下电话号码之类更为方便的联系方式。她也不清楚自己的目光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这一页上做长久地停留。照片中跨在自行车上的他神采飞扬，她想起自己就是坐在这辆自行车的后座上，游遍了校园以及校园所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他家没人的那一次，他偷偷地将她驮回家，一起将家中备用整个冬天的一大罐咸菜抱回寝室，引得同学们一片欢呼。她还忆起他随风鼓动的敞开上衣轻扫着她的发际，每每这时，她都会抓紧他衣服的下摆，仿佛抓住了所有的无忧与快乐。 她不明白经年之后何以对他的印象清晰到胜过当年？她偷偷地将书中一段仿佛专门契合她心境的话摘录于自己的日记之中，“那时，总以为青春还长，失去了的肯定会在以后的岁月里重现。那时，总以为年少时遇到的他只是青春里的一个过客。当走过很长很长的路，青春将完全消逝，才明白当时放弃的他才是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一个。而那时的人，那时的情再无法重现，留给自己的只是无尽的惆怅和此情可待追成忆的惘然。”她禁不住心底设想，设若当初分配时没有地域的距离，设若双方老人根本就没有民族不同的忌讳，设若两个人义无返顾地奔向一起，如今的生活是不是更会添些情趣？这些一闪即逝的念头每每让她汗颜，她的心底多少次重生着对丈夫的歉疚。休 闲 居 编 辑 憨厚的丈夫要去那个北方名城出差，问她是否借机同去看看自己的母校？她激动得几近失态。安顿好以前一直割舍不下的孩子，她的心已先其身到达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城市。她的脑海里反复设想着与他邂逅的场景：在大街上与他擦肩而过；在吃饭的地方发现他就在隔壁的包房；在校园他们曾经最爱的林荫路上撞上同样前来怀旧的他……无论哪一种，皆是时空倒错的恍然和浪漫。 当她踏进这座人口已逾百万的城市，她对她的设想彻底失望。她毫不犹豫地将被动的等待转化为主动的寻找。惊讶于自己凭着纪念册上的地址和依稀的记忆，两个小时的辗转之后，她竟激动地敲响了那间她仍旧有些印象的房门。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面孔，她觉得楼道里蓦然暗了下来，她的眼前随之一片漆黑，身体软软地倚在墙上。她开始怀疑自己这种寻找的意义。终于明白过来的门里人说出了他的电话号，原来，这里变成了他出租房子的租户。本已绝望的她又认定这是天意。急急地拨响他的电话，双方异常平静地通话并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她想他应当如自己一样在语气中尽量掩饰着激动吧。 她想象着见到他时自己的表情，是否会忍不住哭成梨花一枝带春雨，而他是否会走过来，亲密地刮一下她的鼻子，一如当年那个青涩而又激情的少年。她实际有着极传统的思想，并无任何过分的想法，只是想印证并了却心底无法释怀的一个情结。哪怕，只是重读一次他那纯净明澈的眼神。这于她，已觉是有负丈夫的天大放纵。 没有电光火石的碰撞，他来了，很正统的着装，已然发福的身材。与她的丈夫很隆重地握手，热情中有一点儿夸张，大度里含一点儿世故。两个男人手牵着手步入酒楼，仿佛无视了她的存在。他们在短暂的熟络之后，已经开始如晚逢的知己那样共同体会那种快意的酩酊。许多年积累下来的想念、渴望和热烈的感觉，在那一瞬间竟烟消云散了。她不得不承认，那些含有错觉成分的记忆，只是因为他跟自己的花样年华连在一起，怀念他不过是依恋自己的豆蔻年华。 回程中她和丈夫的手里都满提着他馈赠的土特产，负重的她心里却完全轻松。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一种爱，仿佛是炫到极至的焰火，它的一瞬注定其无法永远在生活中真实盛开，只能留在记忆里任凭想象去不断完美和品味。 |